文 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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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文史爱好者浮光利贞发给我一份西北师范大学2022年硕士学位论文《唐代淮南道研究——以敦煌文书为中心》，论文作者张新丁，一位90后，于西北师范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敦煌学)。

淮南道作为南北衔接的区域，在唐代地方行政区划中有着重要作用。过去对唐代淮南道的了解基本依据传世文献，而张新丁关注到敦煌文书中保存的关于唐代淮南道的资料并运用敦煌文书研究唐代淮南道。张新丁介绍：“检索已经刊布的敦煌文书，涉及唐代淮南道的约有二十余件，尤以S.529v《诸山圣迹志》和敦博076号文书记载内容最多、最为全面。其中文书所载内容为研究唐代淮南道行政区划变迁、经济发展以及交通路线等方面提供资料。通过与传世文献对比，对唐代准南道做了较为系统的研究。”张新丁说：“通过考证S.529v《诸山圣迹志》文书作者在淮南道所走路线，发现唐代淮南道内部逐渐形成多个南北交通枢纽。其中，淮东地区逐渐形成以寿州、庐州为中心交通路线;淮西地区，形成以薪州、黄州、光州为中心的交通路线;而在汉东地区，则形成以安州、申州为中心的交通路线。且淮颖水道逐渐替代大运河通济渠段，成为淮南道北上的主要水路。”

张新丁的研究可谓史料珍贵，角度新颖，研究透彻。

敦博076号《地志》记载，光州辖光山、定城、乐安、固始、殷城五县，文书所载淮南道各州前均加郡名，如：蕲春郡蕲州、弋阳郡光州等等。唐代在天宝元年(742年)进行大规模的行政调整，改州为郡，因此可以推测其中所载蕲州、光州行政情况应为天宝元年之后。

唐代州、县依据“户口多少、资地美恶”标准划分等级。开元至天宝时期，淮南道光州由中州升为紧中。S.529v《诸山圣迹志》对当时光州情况描述为“商价(贾)填便，水陆居人三万余户”。张新丁研究认为，如果以“户口多少”划分，天宝时期光州户数为“三万一千四百七十三”(刘昫撰：《旧唐书》卷40《地理志三》)，高于中州二万户标准，但低于上州四万户标准，其等级只能定为中州，但由于光州处于大别山以北，是连结中原与汉东的东道，且有穆陵关、阴山关、定城关、白沙关、大活关等五关(严耕望撰：《唐代交通图考》第6卷)，可以说是汉东北面屏障，军事地位突出，符合唐朝紧州标准。故，光州在天宝时期“紧中”等级，是其户数和军事地位的综合考虑。天宝至元和时期，光州等级由“紧中”降为中州。元和至天祐时期，光州由中州升为上州。张新丁介绍，光州升为上州时间明确，即大中四年(850年，宋王溥撰：《唐会要》卷70《州县分望道》)。

经济方面，敦博076号《地志》记载，光州土贡物品为“葛、石斛”;反映天宝时期财政状况的“公解本钱”，光州定额为1540千贯。

S.529v《诸山圣迹志》记载了唐代淮南道对外交通涉及汴州至寿州、楚州至海州、光州至洪州三条路线。其中和光州相关的介绍有：“西[北]行二(三)[百]里至光州，城周四十里，住上江口，商價(贾)填便，水陆居人三万余户，寺院二十余所，僧尼二千余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英国国家图书馆等编：《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2卷，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2页。释文见郑炳林：《敦煌地理文书汇辑校注》，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270页)文书作者在淮南道巡礼之后，自光州南下洪州，前往江南道巡礼，言：“东南行一千二百里至洪州”(方广锠、吴芳思主编：《英国国家图书馆敦煌遗书》第8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62页)。文书作者自蕲州取蕲水路西北行一百九十二里至黄州，又自黄州经穆陵关道西北行三百六十里至光州，而蕲州与洪州仅隔江州，故自光州至洪州应原路折返蕲州，南下经江州前往洪州，此路符合文书所言“东南行”。张新丁研究认为，“光州至洪州路线有四：一是自光州取穆陵关道东南行三百六十里至黄州，自黄州取道蕲水县东南行一百九十二里至蕲州，自蕲州取道黄梅县东南行二百六十五里至江州，自江州取道建昌县南行三百余里至洪州，合计一千一百余里。若自江州以下行水路，则需南行四百余里至洪州，合计一千二百余里……故，文书作者自光州东南行一千二百里至洪州，应为光州至江州行陆路，自江州浔阳县南行水路至洪州。”

张新丁根据文书所载，将“黄州至光州穆陵关道”做了考述：

文书作者在黄州巡礼过后，“西北行三百余里至光州”，根据其中“西北行”“三百余里”两条信息，推测此段道路应为光黄间穆陵关道。

光州和黄州之间被东西走向的桐柏山阻断，据严耕望考证，唐五代时期，“光州南行有四关通黄州，穆陵关居中”，“东一百里有阴山关，西八十里有白沙关，一百四十里有大活关”，其中，穆陵关为主干道(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6卷《河南淮南区》)。而四关中除阴山关外，其余三关均处于黄州治所黄冈县西北向，符合文书所载“西北行”，故将阴山关排除。以下就第二条信息“三百余里”对其余三关一一探讨。

大活关，《太平寰宇记》载为“大阔关”，居光黄四关最西，梁武帝曾以其为湘州治所。《元和郡县图志》卷27“黄州黄冈县”条载：“大活故城在县北二百三十五里，隋于此置关镇。”又同卷“黄陂县”条载：“大活关东北至光州二百八里”(唐李吉甫撰，贺次君点校：《元和郡县图志》卷27“江南道黄州黄冈县”条)。由此可以推测，自黄州至光州经此关需行四百四十三里，远超文书所载“三百里”。且经严耕望考证，黄州经此关前往光州，需绕道申州罗山县，极为不便。

白沙关，位于大活关与穆陵关之间，梁武帝曾以其为沙州治所，并在天监二年(503年)，“将军吴子阳与魏元英战于白沙”(司马光编：《资治通鉴》卷145“梁武帝天监二年十一月乙酉”条)。总体而言，隋唐五代时期，经由此关南北往来行旅不如穆陵关。《元和郡县图志》卷27“黄州黄陂县”条载：“白沙关，……在州西二百四十里，北至光州界二十五里。”严耕望根据其载“北至光州界二十五里”以及《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六“黄州府黄冈县鹿城关”条载：“大活关，在府北二百三十五里。”认为：《元和郡县图志》所载“州西”下脱“北”字。即白沙关在“州西北二百四十里”。而倒水又在在黄冈县西北注于举水，由此可以推测，自黄冈县至白沙关道路应该为：由黄冈县西北循倒水行二百四十里至白沙关。又，《元和郡县图志》卷27“黄州黄陂县”条载：“白沙关，西至大活关六十里。”《读史方舆纪要》卷76“黄州府麻城县虎头关”条载：“白沙关，……西至大胜关六十里。”严耕望据此认为，大活关、大胜关大概为古今名。由此也可认为《读史方舆纪要》中所载白沙关“东北至光山县百四十里”与唐代同。而白沙关临近的黄武山又是黄水西源，故自黄冈县至白沙关，出关后便东北循黄水行一百四十里至光山县，又行三十里至光州治所定城县。据此估计，黄州经白沙关至光州，需先西北行二百四十里，入关后东北行一百七十里至定城县，总需四百一十里，远超文书所言“三百里”，故文书作者并非经此行至光州。

穆陵关，又作木陵关，始建于北魏，初名木陵戍，是唐五代时期光黄间翻越桐柏山的主干道。为用兵行旅南下楚汉，北上汴洛的首选关隘。王维曾同崔兴宗经此送友人南归衡岳，“言从石菌阁，新下穆陵关”;戴叔伦又经此送友人自陈蔡南下，“秋风万里道，又出穆陵关”;而温庭筠自洛阳南下，亦行此道，“亭皋汝阳道，风雪穆陵关”(清彭定求、沈三曾等编撰：《全唐诗》)。又唐宪宗元和时期，“鄂岳观察使李道古讨吴元济，引兵出穆陵关，攻申州。”(司马光编：《资治通鉴》)黄州北行经穆陵关至光州具体走向为：由黄冈县东北循举水行百余里至麻城县，自麻城县西北行百余里至穆陵关，自关西北循黄水一百三十里至光山县，又行三十里至光州治所定城县。由此估计，黄州西北行经穆陵关至光州，需行三百六十余里。

综上，文书作者自黄州西北行至光州所行为穆陵关道。

S.529v《诸山圣迹志》所载行进路线示意图

有关敦煌文书斯坦因编号S.529v《诸山圣迹志》，是一僧人巡游各地名山圣迹的记录，时代为五代后唐庄宗到明宗时期，该卷子是敦煌地理文书中篇幅较长、价值较高的一卷。而今，我们从浩如烟海的史料、众多学者研究成果中，找出与光州相关的材料，化为今天光州文化的有机组成，让家乡人去了解，去认知，尽在“这里是光州”。